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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八章 晋唐心印

第六十八章 晋唐心印 (第1/2页)

公元649年7月10日,即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己巳,唐太宗李世民驾崩于秦岭皇峪翠微宫寒风殿。太宗临终遗言:“以兰亭殉吾,孝也。”龙榻侧,爱哭鼻子的高宗哽咽流涕曰:“唯命。”
  
  可李世民哪里想得到,就在他病入膏肓处于弥留之际的这些日子里,在他的龙榻之侧,居然有一对儿年轻人搭起了鹊桥。他们不是别人,正是太宗李世民的妃子武媚娘,以及他的太子,晋王李治。这两人本一同服侍太宗,天长日久,一对儿佳人由不得情愫缱绻,终于暗通款曲。武媚娘、太子两人与其说效忠可鉴,不如说十分有心,特别是具备了常人莫及的耐心。虽然他们看似沉溺于“促欢今夕促,共叙一夜欢”,实则在柔情蜜意中耐心等候着太宗的驾崩。侧室隐秘处,血气正旺的年轻人少不得执子之手,信誓旦旦。“憔悴支离为忆君,开箱验取石榴裙”,寒风殿的丹墀下演绎着旷世的不伦之恋。可李治、武则天岂是凡俗之辈?柔情蜜意、海誓山盟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聊复尔尔。需要特别指出的是,这二人自幼痴迷书法。太子李治自不待言,他血液里流淌着李世民的基因。贞观年间,李世民“设明书课,以书法取士”、“声言书判,以书判试人”,禁中网罗天下法帖无数,善书者云集。晋王李治自幼得天独厚,临帖不辍。而武则天更是刻意习练二王书法多年,以至于后世“无出其右者”。
  
  翠微宫太子别殿内,二人得便,少不得黏在一起赏析、临帖《兰亭序》法帖真迹,如饥似渴,晨昏不分。武媚娘心无旁骛的女儿之态,更添盈盈国色,李治自然是五迷六道。可美人总不免要使小性儿,想象一下那个改变历史进程的重要瞬间吧:是酒后微醺之间?还是巫山共度之后?耳鬓厮磨间,太子把握着媚娘的的芊芊细指,在《兰亭序》手卷的天头与画心之隔水处,铃盖上了一枚“神龙”二字朱文小印。这枚篆文鉴赏小印,字体飘逸娟秀,逸兴湍飞、笔走游龙,它看似乃武才人闺中把玩之宝,实则是她父亲武士彟临终所赠的密符。这密符暗藏着当年袁天罡对襁褓中的武则天的惊天预言。对武则天而言,这就是“受命于天”的神谕。
  
  孱弱的晋王李治何成料想,武媚娘的蜘网已开始悄悄搭在李唐王朝的后肩膀上了。这才是第一步,锋芒小试而已,这个女人长袖善舞、天翻地覆、宏图大展的日子还在后头呢。在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,可以说无出其右者。
  
  56年后的公元705年,武则天在神都洛阳登基15年之后,女王武帝也累了。她要将她的武周王朝交还给李家。而这枚“神龙”小印在这改朝换代之际终于也登峰造极。是年,武则天改年号为“神龙”,“神龙”小印一步登上皇帝玉玺之宝座。半年后,武则天驾崩,其三子李哲继位,是为唐中宗,“神龙”年号不变。
  
  袁天罡一语成谶。
  
  那么“神龙”之前的年号是什么?知道的人很少。“神龙”之前是“长安”。武则天就是这么神奇,她用女人的方式为中华历史去编织重重迷雾。长安是她得以君临天下的滥觞,而神龙是她的归宿,伏脉千里的却是《兰亭序》。
  
  从唐太宗李世民的五等才人,到唐高宗的“昭仪”、“皇后”、“天后”、“二圣”、“皇太后”,直至最后称帝,武则天成为了中华民族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皇。而这一切,却早就在这个女人盘算之中。如此说来,武媚娘觊觎《兰亭》,哪有个不成的道理呢?
  
  可为什么是“神龙”呢?
  
  原来,在武则天年方八岁之际,她的父亲武士彠去世了。弥留之际,父亲告诉她一件惊天秘密。数年前,武则天还是个垂髫女童,有一天,正逢大星象家、国师袁天罡赴长安途中路过广元的武家。酒过三巡之际,袁天罡少不得应武士彟之邀为其家人称骨看相,其它人的卦象稀松平常也就罢了,无非是些耳熟能详的吉凶祸福、荣辱盛衰等应景之词。可是,当袁天罡一眼看到武则天后,当场大惊失色,窟嗵一下匍匐在地。
  
  袁天罡战战兢兢地说出了他的惊天预言:
  
  “此童龙瞳凤颈,日角龙颜,此乃神龙之相。”
  
  武家人闻听此言惊恐不已,此预言若透露半点儿出去,必惹满门抄斩之祸。故武士彟一直到临终前,才将这枚“神龙”隐喻小印留给女儿,叮嘱其悄悄铭记在心,万不可泄露半点与他人。60多年后,武则天果然称帝,成为了中华民族历史上唯一的女皇。她作为女皇,是最喜欢更换年号的皇帝,在位15年,用了14个年号。而“神龙”二字却被她一直藏匿到最后才启用,成了武周王朝的最后一个年号。
  
  武则天与李世民、李治一样,酷爱王右军笔墨到了痴魔的程度。她自入宫以来,利用为李世民管理衣帽库的优势,下死功临摹王羲之真迹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武则天后来无论楷书、行书、草书都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尤其是她的行草,雍容霸气、神采飞扬,可谓超唐入晋,堪于太宗比肩。以至于,唐太宗时常会让这个五品才女替他批奏折写圣旨。
  
  可人算不如天算,这个女人如何能料想到,李世民临死之时,居然要把《兰亭序》带进坟墓。
  
  虽然晋王李治的懦弱是出了名的,但武媚娘可不是省油的灯。人死如灯枯,李家天下成了高宗李治和武媚娘的二人世界,谁敢在他们面前说个不字说。连李唐王朝的天下都将被这个女人算计掉,那太宗的挚爱—《兰亭序》,还能再姓李吗?
  
  最大的麻烦是,太宗驾崩之际的龙榻之侧,云集了一帮帮功高盖世的顾命大臣。虽然长孙无忌、褚遂良等一干旷世名臣,少不得在神情庄重、一本正经的面具掩盖下,各自打自己的小算盘,但毕竟托孤事大呀。更何况还有秦琼、尉迟敬德两位门神陪王伴驾呢。如今,太宗遗诏右军墨宝陪葬,谁敢抗旨不尊扣下《兰亭》?
  
  有人敢。只不过要略施小计,来个瞒天过海。太宗尸骨未寒啊,而他当年御驾亲征伐辽,薛仁贵为其献出的瞒天过海之计,却不成想被武媚娘活学活用,并加以发扬光大,终成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。
  
  其实,武才人早已未雨绸缪。说来也简单,那就是撺掇李治偷梁换柱,给《兰亭序》来个改头换面。
  
  首先,揭掉《兰亭序》真迹的天头、隔水、题跋及拖尾,这个过程是否有其它人如阎立本等书画大家参与,已无从考证。确定无疑的是,在这些换下的绢本上,必定留下了多处李世民的“贞观”二字连珠鉴赏铃印,以及褚遂良、虞世南等初唐名臣大家的鉴赏墨痕。而“神龙”上下二字朱文小玺,因其印文骑缝压在画心及隔水之间,所以可以推断,那右半边的“神龙”印文一定留在了《兰亭序》真迹的隔水及引首上。换言之,如果有幸能看到那些被武媚娘、李治二人揭表下来的蚕绢纸,那失去的“神龙”二字的右半边残留必定赫然其上。只要将其与左半边放在一起拼对,毫无疑问将会卡尺等寸、榫卯相扣。因为,左右两半的“神龙”残迹,本是原配一对儿。
  
  关键问题来了,“神龙”印文的左半边呢?进了昭陵了吗?不可能!武则天、李治小两口费尽心机,怎么会白忙活一场呢。其实,真相早就尽人皆知。只是人们都习惯于在疑惑的泥塘边推推搡搡,谁也也不肯带头向前迈上一小步。人们沉迷在蝇营狗苟的酱缸中相互倾轧,却总是对从天而降的一股清流嗤之以鼻。大家对圈子越来越情有独钟,判断是非曲直的唯一标准就是规矩和个人喜好。最要命的是,这个社会已无人去挑战哪怕是臆想中的权威,那形形色色的权贵还不愈发肆无忌惮?谎言成了媚上欺下的最顺手、最行之有效的工具,真相反倒成了众人避之由恐不及的瘟神。好好的窗户纸干嘛非得捅破?
  
  好吧,那就接着猜吧。
  
  重新装裱过的《兰亭序》真迹画心被谎称为冯承素双勾填摹本,不是都说冯承素钩摹本几可乱真嘛?那除了这位太子典书坊的录事,谁又能辨得了真假《兰亭》?所以,冯承素的下场必须是英年早亡,留下墓志上一句:“敢铭恨于泉扃,式图徽于石户”,以供后人嗟叹。
  
  换下的天头、隔水、题跋及拖尾等,则无论如何不可带回长安内宫。而李家祠堂——翠微寺地宫,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它们理想而稳妥的藏身之所。至于“贞观”、“神龙”小玺,更是不得露其真容。根据唐内寺地宫的开启仪轨,乃是所谓“30年一开,开则岁谷稔而兵戈息”,没有敕令,翠微寺地宫谁得能入?
  
  这就是《兰亭序》神龙半印本的由来。而那真正的冯承素双勾摹本自然就被李治顺手敬了孝,随葬于李世民的昭陵之中啦。那种摹本放进坟墓多少也没人心疼,要知道,当年李世民得到《兰亭序》真迹后爱不释手,“常置于龙榻之侧,朝夕赏鉴,以至彻夜把烛临摹”,遂下旨命韩正道、冯承素、诸葛贞用“双钩法”摹拓多本,赐予皇太子、诸王、近臣。摹本的数量多得很。
  
  就这样,改头换面的《兰亭序》真迹,传承有序,一代一代到了今天,现妥妥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。
  
  再来摆几个不着调的证据,就当民科的抛砖引玉吧。
  
  一、郭沫若先生的质疑所引发的一场大论战——《神龙本》就是真迹。
  
  1965年6月10日、11日,光明日报发表了郭沫若所著《由王谢墓志的出土到兰亭序的真伪》。文中,郭老断定,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冯承素双勾填墨神龙半印本兰亭序,北京故宫所藏神龙半印本就是真迹!
  
  只不过郭老认为,此真迹并非东晋王羲之的墨宝,而是其七世孙智永和尚托伪之作。智勇和尚呀,不就是那位创作了不朽的《真草千字文》的隋朝佛家大师吗?
  
  郭沫若的主要论据是:王、谢墓志碑与王羲之同时代,其书体为隶书,这与兰亭序为行楷不同。他认为同为东晋时期,不因出现两种以上书体。而且郭沫若进一步判断,非但《兰亭序》书法不是王羲之所书,其文也是“在原《临河序》的基础上加以删改、移易、扩大而成的”、“兰亭序的文章和墨迹都是王羲之七世孙、陈隋间释智永所依托”。
  
  郭沫若大作洋洋洒洒,足有三万言之多。此文一出,当时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,但敢于公开反驳者却噤若寒蝉。
  
  正在此时,南京人士高二适,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江苏文史馆馆员以一篇《〈兰亭序〉的真伪驳议》之文,对郭文的观点予以逐一驳斥。但高二适之文却被光明日报退稿。后经章士钊老先生将高一适文直接转呈给老人家,称“此学论也,百花齐放,知者皆应有言……鄙意此人民政府下文治昌明之效,钊乃敢冒严威,遂行推荐。”
  
  在老人家的的指示下,高二适文得以在1965年7月23日的《光明日报》上发表,接着,七月份的《文物》杂志也全文影印,照登手迹。
  
  一场由笔墨官司引发的兰亭序公案爆发了。其影响力之大,参与的巨擘之众,跨越的时空之长,堪称文化史上的奇观。这里先按下不表。
  
  我们关心的问题是,当年发文赞同郭沫若真迹观点的一干学者(可以列出一大串如雷贯耳的名字),他们难道都看不出双钩填墨的痕迹吗?而且,反方高二适先生,居然也没有用双勾填墨的论据去抨击对方所谓的真迹之说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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